十七先是到了嵩山殿，守門的侍衛見是皇後娘娘來此，通通敬重地行禮，隨後告知衛九在練場訓練士兵射箭，十七又掉頭到練場找去了——這不找不知道，一找嚇一跳！練場周圍有許多宮女三三兩兩地紮堆圍觀，全都伸長脖子看衛九！

“這人還挺能招蜂引蝶的嘛。”

十七說話聲音不小，唬得宮女們跪成一片直喊娘娘恕罪。

“愛美之心人皆有之……”十七話頭一轉，笑瞇瞇地問道，“只是你們手頭的活幹完了嗎？”

宮女們嚇得不輕，在雪天都冷汗涔涔的，慌忙拜首齊聲道：“請皇後娘娘恕罪！奴婢們再也不敢了！”

十七也不發落，把她們都交給惜紅，自顧自地進練場去了。練場占地十五畝，地上的雪層被掃的幹幹凈凈，士兵們排成一排聽衛九的指令射靶，偶爾有幾個不中紅心的士兵會迎來他的“當頭一棒”，沒有情理可講。

“皇後娘娘怎麽親臨練場啦？”

春秋慢悠悠地從閣子裏走出來，身上穿得單薄，頭上捆一圈頭巾，沒有儀態地吃著麥芽糖。

十七搖頭，繞著春秋走一圈，嘖嘖道：“小老弟，你知道為什麽宮女都跑去看衛九而不是看你麽？”

春秋哂笑道：“師傅英俊瀟灑，我算什麽東西？”

“哈哈，想不到你對自己的定位這麽準確！”十七不顧儀態地拍他肩膀大笑，還伸指扣了點春秋的麥芽糖來吃。

春秋呆滯了，若眼前人不是皇後，他定要也給她來個“當頭一棒”。

“我真是想不出你有什麽好處，讓皇上這麽著迷！”春秋轉了好幾個圈圈看她，撓著腦袋說道，“實話說，你這人隨便起來跟我沒什麽兩樣啊！真的是，你到底哪裏好啦？？”

十七一拍春秋的腦殼，大笑道：“因為你沒有一雙發現美的眼睛！”

春秋被拍得暈頭轉向，站定了後大叫：“我看你不是嫌我的眼睛，你是嫌我的腦袋！”

十七理不直氣也壯，回懟道：“怎會？你這腦袋像沒用過一樣，嶄新的，誰會嫌棄嶄新的東西！”

“你！”春秋氣不過來，幹脆咬咬牙吞下這口氣，來了幾個深呼吸後才說，“你找師傅幹什麽？他現在沒空理你，你要人陪著玩就去找其他妃子，別來煩人。”

十七像獻寶一樣亮出手裏的茶甕，“我來把珍貴的顧渚紫筍送他，他愛喝茶，一定喜歡！”

“顧渚紫筍？”春秋湊近了打開蓋子吸了一口氣，哇了一聲，“好香呀！宮中都說最好的茶都在你那裏，看來所言非虛！”

“眼看手勿動！”十七搶來蓋子蓋好，“茶葉受潮就不香了，你這小子懂不懂嘛！”

春秋聳聳肩，吃回自己的麥芽糖道：“不懂不懂，文人的東西我懂個錘子。”

“跟著你師傅這麽些年，你連一丁點皮毛都學不會。”十七真覺得春秋實在是爛泥扶不上墻，一邊搖頭一邊嘆息，“可憐你師傅，收了個不會幫襯自己的傻徒弟，真是惋惜。”

“哦喲，好大的口吻！”春秋被十七氣得炸毛，揚言道，“比起你，我可是好不少！不信你來比比看！”他指向箭靶，“就比射箭！”

“好！”十七偷著笑，招手讓惜紅過來拿著茶甕，跟在春秋身後就去了。

可能是兩人打鬧的聲音太過，衛九早早就註意到了，他看著兩人前後腳跑過來，二話不說先對春秋劈頭蓋臉說了一頓，再對十七說道：“回到宮中就是皇後，跑來跑去成何體統？”

“體統是做給外人看的，在你面前我一直很放肆的呀。”十七覷見衛九陰沈的臉色，立馬擡手一指春秋，“是他的主意，他叫我跟他比試射箭，所以我才跑著來的，是他！”

“她罵我是師傅的傻徒弟，是她——”春秋話都沒說完，衛九掄手飛來一棍，疼得他齜牙咧嘴地跳來跳去。

十七見狀馬上變成乖孩子，低聲下氣的說道：“對不起，我不該這樣說他。”

“這是說話的問題麽？”衛九聲音都拔高了幾度，發現士兵們都往這邊看後立刻疾言厲色命他們去練體力，轉過頭時已經收斂氣焰，盡力讓語氣平和的說道，“你們方才說要比試射箭？”

十七和春秋頓時松一口氣，兩人都像小雞啄米那樣點頭。

“流程不走了，直接三箭定輸贏。”衛九從箭筒裏抽出六支箭，分給他們每人三支，“看到箭靶沒有，箭落下的地方離紅心正中最近的為勝。”

春秋得意的把箭在手裏旋了一圈，打了個響舌說道：“皇後娘娘不曾習武，臣讓你一箭如何？”

十七掂量掂量箭的重量，心裏大概有譜了，不由自主地在嘴邊浮出一絲笑意，怕被春秋發現不妥便用咳嗽兩聲遮掩笑意，直言道：“不可，衛大人說了三箭定輸贏，便聽衛大人的。”

春秋還想再說，遇上衛九充滿火星的目光就把話咽回去，“好，就聽衛大人的，我們開始吧！”

衛九給春秋遞弓，“你先。”

春秋接過弓，走到位置上拉弓瞄準，箭靶有三圈，外圈是白色，中間是黃色，最裏頭是紅色，凡是射中顏色的均算數，越靠紅色得數越高。他反覆地對了幾次位置，放手一射，第一箭射中白圈。

春秋對自己的動作不太滿意，回頭看了一眼衛九，衛九不說話，擡手讓他繼續。

第二次春秋再次拉弓，用了很長時間看靶，隨後用力拉弓，箭飛射到黃圈裏去。這一次比第一次更近紅心，春秋士氣大增，右手拉伸幾回後再次拉弓，第三次正中紅心！

“師傅，徒兒這次怎麽樣？”春秋把弓雙手奉還給衛九，等著衛九誇讚。衛九接過弓，什麽都不說，把弓遞給十七。

十七松了松筋骨，也掂量掂量這把弓的重量，似乎箭與弓都很順手。

“皇後娘娘沒做過粗活，這弓箭確實重了。”春秋直起身子湊到十七面前，“這樣吧，要是皇後娘娘不脫靶，就算皇後娘娘贏！否則微臣勝之不武啊！”

說話間，十七已經射出第一箭——中了黃圈！

“嗯？？”

春秋還未回過神來，十七卻射出了第二箭——正中紅圈！！

“什麽東西？？”

十七已經開始熟練了，拉弓射出最後一箭——也是正中紅圈！！

“你——你居然會射箭？！”

春秋大驚失色，尤自不信地抱頭驚呼，甚至跑到遠遠的箭靶那裏反覆確認，然而確認無誤後摘下頭巾擦了一圈臉上的汗，才懊惱地邁著沈重的步伐走回來。

“你怎會……”春秋已經不敢看衛九，後悔得是捶心頓首，大叫：“輕敵了！這回是實實輕敵了！”

衛九的眼神像刀一樣狠狠地切到春秋身上，冷哼道：“皇後娘娘親自給你這傻子上了一課，你這回學到真本事了。”

十七滿意地拍手，小跳著到春秋身邊拍拍他的肩膀，“小老弟，姐姐的射箭功夫是皇上手把手教的，你輸給姐姐不足為奇呀！別灰心，這段時間努努力，下次再比！”

春秋聞言驚嘆：“你藏得真夠深的呀！”

剛說完，眾人身後飄來一句低沈的聲音——

“若然暴露全部本事，下場顯而易見。”

衛九行禮，“微臣參見皇上！皇上萬安！”

春秋嚇得毛孔倒豎，行了個跪禮，抖著聲音道：“微臣參見皇上！皇上教訓得是，微臣馬上改正自身！勤加苦練！日後不會再有此事發生！”

十七開心得蹦蹦跳跳往奉華身前靠，滿眼期待地望著他，“皇上方才都瞧見了嗎？臣妾表現怎麽樣？”

“箭的表現很不錯，至於你——”奉華輕輕拿起她泛紅的手指看，盡管不悅還是不想說重話，於是喃喃輕語，“任性。”

“都好得差不多了，無所謂呀……”十七說了半句後趕緊停住，滿臉堆笑說完下半句，“但既然皇上說臣妾任性，那臣妾就不玩了，我們回去吧！”

奉華輕握住她軟綿綿的小手，走了兩步回頭對衛九說道：“皇後贈與你一甕顧渚紫筍，茶香芳郁，可以一嘗。”

衛九恭謹行禮，“微臣謝皇上與皇後的記掛，微臣定會珍藏此茶，不負皇上皇後的心意。”

奉華點頭，牽著回頭微笑的十七離開練場。

紅墻之內白雪疊疊，兩人牽手並走，特別詩情畫意。十七還在回味剛才的勝利，時不時地笑起來，引得奉華亦是忍俊不禁。

“只是贏了個毛頭小子，竟這樣開心？”奉華笑道。

十七隨手摘下一朵盛放的宮粉梅，輕嗅後調皮地踮起腳尖，別在奉華的發髻上，她一顰一笑都靈動無比，說道：“日子舒心，做什麽都開心。”

奉華任由十七胡鬧，似乎想讓她更開心，便從永英手裏拿過一紙畫卷迎著陽光展開，八歧樓的結構便一覽無遺地展現她的眼前。他長指落在一樓外延新搭的樓閣，說道：“依照你的願景，這個新樓閣是你坐診之地，現已建成。新歲過後我們同去看看，你有任何要添置的東西都可以吩咐下人去辦。”

“這樣快就完工了？”十七接過畫卷，驚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，跳起來環住奉華脖頸心花怒放地喊道，“我終於可以繼承爹爹的衣缽，成為一名大夫了！”

奉華順勢抱住她的腰肢轉了兩圈才把她放下，看她臉頰上浮現緋紅霞光，打趣道：“皇後心願達成，有什麽賞賜要給朕的麽？”

十七沈醉在喜悅裏，他說什麽她都滿口答應，“行，你想要什麽賞賜本宮都給你！”

“哦？”奉華撩起她的臉尖，湊近她的雙唇促狹笑道，“果真麽？”

十七看向他壞意流閃的深瞳，突然從喜悅裏清醒一半，生怕這人又想到什麽折騰她的壞主意，於是雙手握住他的手腕求饒，“那還是要想想的嘛，不能皇上說要什麽臣妾就給什麽的呀，有時候還要看臣妾能不能辦到呢。”

他挑眉，沒有受住她唇上點點紅影的引誘，旁若無人地在她唇上輕啜一下，再把她手裏的圖紙拿到自己手上再度展開，指尖點在周圍新建的庭園玉欄上，“你在樓閣看診，我就在庭園批折子，隨叫隨到，如何？”

奉華的話如同一陣暖流填滿十七的心，她的眼眶湧上一絲灼熱，紅著眼角楚楚可憐的與他相視，忍不住動情地與他雪地相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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